豆腐妹第一次打工的经历

无涯

作者：南方南

我14岁那年,被人请去到荆州卖豆腐.说得多好啊!有个柜台,就象在商店里上班一样.没事做还可以织织毛衣.我多向往的那种城里人的生活!

于是我踏上去平生第一次打工之路.那天,到达老板家时,天都快黑了.老板娘回来,匆匆的问了我几句话.第二天一早就让我跟她去学怎样卖豆腐.出门的时候,天还没亮,我骑着自行车跟在她的后面.等到中午,说家里来客人了,买了几样小菜,叫我先回家做饭.我骑车走在路上,只记得拐了弯,但不知道往哪条路拐.早上出门太早,根本没看清.我顺着那条路上一直往前骑,骑了很久突然发现,不对啊,我昨天坐车来的时候,就看见有人在这里修路的.怎么现在走到这里来了呢!于时又往回找,来来回回找了几趟记不清了,最终我还是找到她们家.然而却晚回家了几个小时,被老板说了.又不敢还嘴,也不敢说自己记不起回来的路.

从那时开始,每天都是3:30左右起床.先洗衣服,好大的一盆啊!她们大人小孩的外套,毛衣,裤子,袜子,在冰冷的水中开始我一天的工作.洗完衣服就开始泡豆腐干(上色),然后装货,再给板车装上车轮.(许诺中的三轮车早变成板车了.)那时也真是蛮有本事的,上车轮都不要人帮忙,一手抬起板车,一手就把车轮给装上去.(妈后来找我去时,看到都很吃惊,她上板车轮一个人都搞不好,呵呵...)

出发去市场的时候,天上总还是缀满星星.那条路有多远,我一直没算过,每天要走一个多小时才到.从天没亮走到那里时,已经快7点钟了.路上还有一个桥,不算很大,但对推板车的我来说,还是蛮困难的.老板娘交待:"每天都有晨练的人在那里,你学聪明点,叫别人帮你推一下就上去了!"第一次,推到半坡实在没力了,倒真是有人给我帮忙,到最后习惯了,也能自己推上去.那条路不太好走,其中有一段在下雨天总是积水,每天穿着胶鞋走过去,水都要淹到小腿.当然,胶鞋也是破的.水总是毫不留情的灌进去.早上腿和脚都是湿湿的,在外面一天好不容易干了.回家时,一趟水.又湿了.

不知从到老板家的第几天起,老板娘开始叫我吃她女儿的剩饭.记得第一次是这样跟我说的:"中午芹华(她的大女儿那时约有10岁)炒饭还剩了有一碗,好油.你吃了吧!"当时心中真是不情愿的,要知道在家中我从来没吃过谁的剩饭.有了第一次,第二次,慢慢的就成了习惯.每天晚上回去,总有一碗她两个女儿吃剩的饭放在我面前(庆幸每天只在家吃一顿).

那时的我,不知道从哪里有的想法,只是想锻炼自己.不管如何的苦我都可以忍受.但有一天我不开心了.出门快半个多月了,我给家里写了一封信,说在这里一切都好,就是上市场稍有点远.我很好,不想回家.叫家人不要担心.我要学会坚强.写好放在枕头下面,有天晚上回家时,老板娘对我说:"你给家里写信了啊?"我很吃惊,继而想到她们天天在家翻我的东西.一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,充斥着我的心.晚上趁没人的时候,我拿出那封信,撕得粉碎.想家的时候没哭,受累的时候没哭,但此时却禁不住泪流满面.

说说我的摊位吧!也蛮有意思的,那条街一边靠着医院,不幸的是我们正属这一边.更不幸的是医院有个太平间,更更不幸的是太平间出入的小门正对着我的摊位.管太平间的是一个姓古的老头(人也是古里古怪的),每天都嫌我的摊位挡着他那里拉死人出去,经常来冲我发火.对的,从太平间拉死人出去.这种场景有几个人经历过呢?我有幸目睹了几次(还好不是天天都有)每次来拉死人之前,都会有人叫我把板车推到一边,让里面抬死人的担架过来.所以我每回推好车后都躲在旁边弹棉花的铁门后面吓得瑟瑟发抖,从来不敢去看的.也有中招的时候,那天我躲在后面听到没什么声音了,准备把板车放好,探出头来看了看,真真吓了一跳.只见一双女人的腿,硬梆梆的伸在三轮摩托车的外面.还是穿着白花裙子的,应该蛮年轻的.乖乖！吓得我是头皮发麻,手脚冰凉.这还没完呢!刚把板车放好,死古老头就在那个小门开始冲洗担架(那个女人是出车祸死的,较惨),那个血水啊,顺着一直流到我的板车底下.真是恐怖的一天!

妈来看我了!真的觉得好意外,她也不知道这里的地址,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.不过还是很高兴!妈早上和我一起开始洗衣服,装货,出摊.这些我平时都倒也做惯了,没觉得有什么.妈看到心里很难受,可能她没想到会这么苦吧.妈一直问我要不要跟她回去,我不回.那时的想法好简单,我要好好锻炼自己.
妈准备回去那天早上,我独自去出摊.走到那里一看,天啦!整个摊位上都是臭臭的粪水,蛆爬的到处都是.看着门口的古老头,我知道是他干的.果不其然,他冲我走来大声的骂:"叫你不要在这里摆摊,你不听,今天倒了一担粪水,明天还要倒,看你还摆不摆!"四周的人都捂着鼻子,躲得远远的望着我.没有一个人,愿意帮我,哪怕出个主意也好啊!14岁的我呆在那里了,在家里就是爸爸挑粪水的时候我还嫌臭,这种阵势见也未曾见过.就在这时,妈来了.看到这个样子,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.一边去跟旁边餐馆的人讨煤灰来盖住粪水,一边流泪.妈帮我搞好这些我才顾得上问她为什么没回去.她说已经快上车了,想想不放心.再来看看我,谁知一看这个样子.妈坚持要带我回去.老板娘死活也不同意,威胁说我要回去,一分钱都不给.妈不要钱,在我们走的时候,老板娘才塞了60元给我.狠心,原先讲200块一个月的,我做了25天,给了60元.回到冷水我花35元买了1.6斤毛线,给妈织了件毛衣.那是第一次织毛衣,一个袖子粗一个袖子细,妈穿了好几年.